王凯有两套房子，一套自住，一套对外出租。出租的那套地段好，装修高档，各种家电一应俱全，连扫地机器人都配备好了。这样的条件起码能租3000块一个月，他却只要700块，房子只要一空下来，来看房的就络绎不绝。

这天又有一个叫小美的女孩来看房，小美一进门就惊呼：“这么好的条件只要700块，大哥，你真是中国好房东啊！”

“那当然，我这房子地段、装修，附近就没有能比得上的，一个月700等于不要钱。”王凯笑笑说，“明人不说暗话，租我的房子得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年轻漂亮，第二能接受每个月一晚‘深入交流’，你看行吗？”

小美一听就知道遇到以睡抵租的了，她眼波荡漾地瞅了王凯一眼，说：“大哥，人家可是做正经工作的……”

王凯一看有戏，上前搂搂她的腰：“一个月才一晚，你不吃亏。”

小美抿嘴一笑，说：“一晚几次？大哥这体型，一晚上要是七八次该把我折腾散架了！”

王凯被她撩拨得心痒难挠，推到墙角上下其手，小美半推半就了一会就安静了，放松地靠在墙上任他揉捏。

王凯忍耐不住，试图撩起她的裙子。小美一把推开了他，媚眼如丝地看着他：“行了，刚才是付的‘订金’，这房子我租了！你有多大本事，留到交房租的时候再好好发挥吧……”

王凯当时就知道遇到了高手，来租房的年轻女孩那么多，来来走走，他早就习以为常，很少这样期待“收租”的日子了。

小美搬进来住了一个月后，王凯按照约定的时间敲开了房门，这个风骚的女孩果然没让他失望！

小美特意装饰了房间，换上一套情趣内衣，床上还放着一捆红色绳子、一支低温蜡烛，还有一把调教用的小皮鞭。

“大哥这么英武的人物，睡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今天咱们换个花样，玩点刺激的……”小美揪住他的衣领往里拖，王凯又惊又喜，他以为接下来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情欲盛宴，却不知道等待他的却是冰冷的死亡。

小区物业接到投诉，说402室好几天没人回来了，屋里不知道什么东西放坏了，传出难闻的异味，希望物业派人来看看。物业慎重起见就报了警，让派出所的民警开门查看。

房门打开时，众人忍不住后退一步，只见王凯浑身赤裸地死在床上，他手脚被红绳反绑在背后，原本就肥大的肚子因为尸体变化越发膨胀，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一只被剥了皮的大牛蛙……

蜡烛红绳小皮鞭

程思危带着刑警队的人赶到现场时，王凯依然维持着被发现时的样子，身边还有半截蜡烛和一根小皮鞭。

各部门各就各位展开工作，负责拍照的同事说：“还别说，这还真是第一次见到SM现场版，开眼界了！”

沈南烛穿上防护服，戴好口罩和橡胶手套，一边观察一边说：“死者双上肢被绳索捆绑向背后拉伸，与同样反绑双下肢的绳索连接，尸体后仰呈角弓状，俯卧姿态，胸腹部着地，尸体表面除绳痕无其他外伤，初步判定死因是体位性窒息。”

“这不是那什么X捆绑吗？虽然异类些，倒也没听说闹出人命，怎么就死了呢？”程思危有点疑惑。

“你来看这里，”沈南烛指着死者的肚子说，“这个体位把重量都集中在了胸腹部，死者本身体型就偏胖，胸腹部的呼吸肌活动因为受到巨大压力而严重受限，胸廓以及膈肌的活动也受到影响，就是人们常说的喘不上气。短时间的话，呼吸过程可以由肋间肌替补上，时间一长肋间肌陷入疲劳就不行了，这样就会导致二氧化碳潴留和呼吸衰竭，最终窒息死亡。当然，不排除死者本身就有疾病隐患，这个需要我们回去做进一步检测。”

“像他们喜欢玩这种的，本身能不能预判风险？”程思危问。

沈南烛沉吟一下，说：“预判风险的话应该是可以的，不过有这种偏好的人，本身就是依赖这种特殊的方式获取快感，至于度就很难把握了。”

程思危点点头，现场除了床上以外并不凌乱，也没有打斗痕迹，负责提取现场痕迹的同事找到了可疑毛发和身体皮屑，正在用PCR分析，很快就能得到结果。

程思危转身出来，民警正在给对门邻居做笔录。

“这个女孩刚搬来不久，我们对她不太了解。”邻居称事发当晚，他们并没有听到求救声，反而里面的女孩叫床声很大，大家都知道王凯找房客的条件，当时又是月底该收房租的时候，所以并没在意。

这时，死者亲属来认尸了。王凯的姐姐王惠是一名偏瘫患者，坐着轮椅，由老公推着进来。她看了一眼弟弟的尸体就痛哭起来，一度昏厥过去。

王惠的老公曹东阳是一名医生，轻车熟路地帮她紧急处理，好在很快缓了过来。

“阿惠说了多少回，让他找个本分正经的女孩结婚，王凯就是不听，说什么‘有这套房子出租就不缺陪睡的’，现在越来越荒唐，竟然玩起这个了！”曹东阳说。

王惠脱口而出：“不可能！阿凯心脏一直不大好，他怎么会同意玩这个？再说他只是爱玩一些，但是从来没有这方面的倾向！”

程思危看向曹东阳，问：“王凯的心脏有什么问题？”

“不过就是心律不齐，不是什么大毛病，他到我们医院查过几次，病例档案都有的。”曹东阳欲言又止，还是说了出来，“不过这个体位会使血液对胸腹部形成很大压力，对泵血确实会有阻碍。”

沈南烛点了点头，证实曹东阳说的是实情。

这时现场提取的DNA检测结果出来了，除了王凯，剩下的DNA来源都是同一人，正是租房的小美。经过与DNA数据库比对，很快得知小美叫林美琪，今年25岁，曾因盗窃罪服刑三年。

曹东阳有些惊讶：“现在科技都这么发达了！”“岂止，等尸体运回我们的智能解剖室，等于让死者开口说话，自述生前的经历。”程思危笑笑说。

指尖上的秘密

程思危安排大家兵分两路，一路调查林美琪的行踪，尽快抓捕归案；另一路私下调查曹东阳。林美琪被锁定真实身份后很快被抓，她一口咬定这是一起意外。

程思危来找沈南烛，通过指挥室的显示终端，看到她一个人正俯身在解剖台前，反复观察王凯的尸体。程思危两手撑在会议桌上，通过对讲系统问：“有什么新发现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王凯胰脏间质出血，内脏也有出血红肿的情况，这有些不对劲。”沈南烛回头看他一眼，“从看到曹东阳第一眼开始，你就在怀疑他，仅仅是直觉吗？”

“是直觉，也是合理推断。从表面上来看，这是一起意外，但好色的人通常也贪生怕死，从他仅仅心律不齐就几次到医院检查就能看得出来。王凯又没有SM倾向，这种体位绑起来很难受，他是不会配合林美琪玩这个的。如果是蓄意谋杀，林美琪又没有杀人动机，王凯条件不错，还有两套房，杀了王凯房子又不会归她所有。”程思危问她，“如果你是林美琪，你会怎么做？”

沈南烛停下来，把自己代入林美琪的角度想了想，说：“我会想办法嫁给他。”

程思危笑了起来，再问：“那如果你是曹东阳，你小舅子有两套房，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除掉他，就算事情败露也有人顶锅，你会怎么做？”

“你这只是推测，我们要讲证据。”沈南烛提出质疑，“如果王凯不肯配合，以两人的体型悬殊，林美琪是不可能做到绑缚他的。”

“我们刚刚查到，林美琪在找王凯租房前买了一辆车，提供资金的正是曹东阳。这既说明两人关系不一般，也存在曹东阳乘坐林美琪的车，一起进入小区的可能。”程思危说。

“如果是合谋杀人，现场一定会有打斗痕迹，邻居也不会听不到一点声响，这是怎么回事呢？”沈南烛修眉微蹙，转身继续去观察尸体，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急忙拿棉签清理王凯尸体左手指尖的部分。

程思危问：“有什么发现？”沈南烛回过头来，激动地说：“电流斑，王凯生前遭受过电击。”

据沈南烛说，电流斑也叫电流印迹，是人体触电后皮肤表层留下的损伤，常见于手掌和足底。这种印迹通过药水擦拭可以消失，凶手显然处理过电流斑，但不知道特殊情况下指尖也会有，所以忽略了。

程思危拿到证据后，立刻提审林美琪。林美琪有点颓废憔悴，但依然坚持她和王凯玩SM没把握好分寸，结果出了意外。程思危话题一转，问起她当年为什么参与团伙盗窃。

“还能为什么？为了钱啰！”林美琪表面上无所谓，但之前滴水不漏的防范还是露出一个缺口。她说当时妈妈生病，而她高中都没毕业，上班挣不到什么钱。有几个捞偏门的朋友鼓动她一起盗窃，让她负责踩点和转移注意力，一开始分了不少钱，后来就被抓了，等她出狱的时候妈妈已经去世了。

“在里面的感觉如何？”程思危问。林美琪紧紧抿着嘴唇，沉默不语。

“你知道吗？过失致人死亡判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判3年。”程思危逼视她，一字一句地说，“但是，故意杀人则要判处死刑、无期徒刑，就算他能帮你请到有通天本领的好律师，10年以上有期徒刑也是跑不了的，你愿意再进去呆上十年吗？”

林美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抬头再看程思危时，眼神已经开始慌乱：“我不是故意的，我在网上看到有人那样玩很刺激，就想试一试，我不知道那样绑起来会死人……”

“那电击呢？你不会不知道电流的危害吧？”程思危说，“你还有最后的机会，谁动的手，这对量刑来说非常关键。”

林美琪一听到这里，心理防线彻底溃败，崩溃大哭起来：“他对我说最多三年，只要我认了，等我出来就和我结婚，所有家产都是我们的。他说他老婆是个废人，他已经好几年没碰过他老婆了，他说他喜欢和我做……”

程思危长出一口气，他的判断果然没错。面对林美琪的指控，曹东阳矢口否认，大骂林美琪狗急跳墙，诬陷好人。曹东阳称：“我有体面的工作，有大好的前程，我为什么要和这种女人搅合在一起？”

林美琪见到他这样，彻底死了心，对警方说出一个云盘账号和密码。程思危让同事登录打开，里面全部是自拍的激情视频，其中一个女主角是林美琪自己，而所有的男主角都是曹东阳，他一个人都撑得起日本小电影的半边天了！

借刀杀人

曹东阳看到林美琪提供的视频后，目瞪口呆：“你怎么会有这些？你到底是什么人？”

据林美琪说，那是有次曹东阳喝了酒去找她，发泄以后就睡着了。林美琪见他衣服脏了，就给他洗衣服，结果在口袋里发现了一个小巧的U盘。林美琪在电脑上读取以后，就发现了曹东阳的猎艳视频。

“你不是喜欢拍吗？你要我一起拍，说见不到我时就看看，别的女人你都不想看一眼。”林美琪又哭又笑，“我太爱你了，太相信你了，即使发现了你这些肮脏的秘密，还是愿意为你杀人，为你坐牢，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曹东阳慌了，急忙对程思危说：“警官，这个女人疯了，信口胡说！我是和她睡过觉，但那是她先勾引我的，我没有让她杀人，她坐不坐牢和我没关系啊！”

曹东阳拒不认罪，试图逃脱法律的制裁，但林美琪详细交代了他如何用改装过的电击棍电死王凯，用药水涂抹电流斑的痕迹，最后两人捆绑王凯，造成他SM意外死亡的现场。

在证据面前，曹东阳无可逃脱，但极力分辨是林美琪唆使他杀人的。

“她说杀了王凯，两套房子她只要一套，另一套是我的，她来坐牢，出狱后把房子过户给她就行。我鬼迷心窍动心了，如果王凯将来结婚生子，以后房产肯定没我什么事，与其那样，还不如让他早早消失。我原本没有这个心思，是她一直跟我灌输这个观念，我才一时糊涂听了她的，警官，我冤枉啊！”

曹东阳想不明白主意是林美琪出的，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她为什么要突然反悔，俯首认罪。而不管怎么样，曹东阳已经注定后半生要在监狱度过。

程思危默然不语，曹东阳绝望了，被民警带走时回头大喊：“程警官，我也是受害者，借刀杀人，这是借刀杀人啊！”

程思危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借刀杀人”四个字，曹东阳所说的“借刀杀人”，显然他是被人利用的“刀”，那“借刀人”就是林美琪了。可是，林美琪却说自己是被曹东阳教唆的，这两人各执一词，到底谁在说谎？

程思危按照地址找到王惠的家，那是一套老城区的小房子，不足70个平方，又是一楼，潮湿逼仄。据王惠说，她家原本住在二楼，瘫痪后轮椅进出不方便，就和邻居换了房子。

“东阳工资不高，我本来在美容院工作，这几年不能上班，只能在网上做一些兼职，日子有点紧巴。本来还憧憬着能攒点钱，把这套小房子卖了，换一套电梯房的，没想到出了这种事。”王惠说话时，眉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哀伤。

程思危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经查实，曹东阳在医院参与采购医疗器械药品等采购，拿到了多笔大额回扣，一出手就给林美琪买了一辆车。而这一切，在曹东阳被抓前她竟然一无所知。

“这是曹东阳家的房子吧？”程思危环顾左右，“你们家两套房子，地段又那么好，怎么没有你一套？”

王惠苦涩一笑：“我是领养的，何况女儿是嫁出去的人，在我养父母看来，房子给了我就等于给了曹家，他们很早就做了公证了……”

程思危问她瘫痪的原因，王惠说是车祸，当时她开一辆电三轮带养父母去曹东阳的医院体检，结果经过红绿灯时跟一辆货车撞了。养父母当场去世，她因为被甩出去侥幸捡回一条命。

程思危听了，难以想象这么多不幸都发生在一个人身上。这时保姆买着大兜小兜的菜回来了，王惠解释：“我是离不开轮椅的，没个人真不行。”

程思危点点头，表示理解，又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

程思危回到刑警队后，说起他到王惠家走访的事，大家感叹王惠命苦。

有个同事说：“那得分这事怎么看了，虽然亲人都不在了，但是两套房子都是她的了！再说那又不是什么正经亲人，养父母和弟弟才是亲一家子，摆明没把她当一家人嘛！曹东阳更不用说，和那么多女人有过一夜情，这样的老公要不要有啥两样？而且曹东阳还有70万的赃款没对上账，谁知道这些钱在不在她手里啊！”

程思危霍地站了起来，原来曹东阳和林美琪都是“刀”，王惠才是隐藏在幕后的终极“借刀人”。

阳光照进生命的裂缝

程思危围绕王惠展开全方位的排查，发现她和林美琪多年前就曾有过交集。当年王惠在美容院工作，林美琪是刚刚应聘的小妹，跟着她学过半年美容手法，名义上是师徒关系。

后来两人的命运各自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王惠遭遇车祸瘫痪，林美琪因盗窃锒铛入狱。令人没想到的是，自顾不暇的王惠得知林美琪入狱，竟然承担起照顾林妈妈的责任。

王惠在网上疯狂兼职，做客服、声优、刷单，什么能挣钱的她都干，每个月固定给林美琪的妈妈转生活费，直到她病重去世。

林美琪出狱后，得知王惠“众叛亲离”的状况，决定投桃报李，于是这对师徒缔结成了如此奇特的“盟友”。

王惠被传唤后，拒不认罪，林美琪更是一口咬定是被曹东阳教唆。在做曹东阳情人之前，她根本就不认识王惠。

程思危让同事整理两人早有来往的相关证据，他则来到拘留所，把这些情况如实告诉曹东阳。

曹东阳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王惠文文弱弱，又瘫痪在轮椅上不能动弹，竟然有这样的城府心计，精心策划了一个环环相扣的大局。

“你还坚持你收受贿赂拿回扣的事，王惠不知情吗？”程思危故意带一丝嘲弄地说，“你们费尽心机，为他人做嫁衣裳，王惠坐享其成，目前已经坐拥两套房了！再加上你这些年辛苦所得，王惠才是笑到了最后啊！”

“我做的每一件事，王惠都知情，我以为她是个废人，对我又死心塌地，所以一直对外宣传她不知道我的事。这样万一我有事，她还能把钱保住，等我出来。”曹东阳自嘲地笑了，“我太低估这个女人了！”

根据曹东阳的供述，他经手的钱不能走银行卡，收的全部都是现金。为了存放这些现金，他以王惠瘫痪不方便上楼梯为由，主动和一楼的邻居换了房子，然后在床底下挖了一个长方形的洞，做好防潮措施，专门用来存放赃款。

程思危带队赶到现场，移开床铺挖掘的时候，果然看到一捆捆摆放整齐的现金。面对如山铁证，王惠再也无从抵赖。

审讯结束后，程思危问王惠，有没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做的。王惠很受触动，抬起头来：“谢谢！程警官，你不用为我们感到不值，我们和你不一样。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横死的，坐牢的，都是罪有应得。”

程思危想告诉她，这不是犯罪的借口，就算身陷沟渠，一样可以仰望星空；遭遇不幸的人有很多，大家都在努力活着，阳光一样照进生命的裂缝，他却始终没有开口。

对于王惠来说，阳光唯一照进生命裂缝的时刻，也许就是她和林美琪憧憬过的几年后时过境迁，师徒两人能过上彼此温暖相互扶持的生活。

本文为原创小说《非正常死亡刑侦档案》第七个故事《致命游戏》，原创不易，抄袭必究，感谢读者朋友们的阅读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