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利制度是疫苗供应不充足的一个关键限制因素。为了确保每个愿意接受疫苗的人都能接种，现在已经生产了数十亿剂疫苗，但还需要生产更多。结果就是，我们看到了疫苗的‘种族隔离’，即发达国家的人可以获得疫苗，而发展中国家和新兴市场的民众却不能。”

在北京时间4月24日-25日由哥伦比亚大学举办、凤凰网《与世界对话》作为独家全面传播合作伙伴的首届哥伦比亚中国论坛（CCF）上，哥伦比亚大学校级教授、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约瑟夫·斯蒂格利兹在国际关系分论坛上表示。

他还指出：“只要新冠疫情继续在世界某些地区蔓延发展，它们就会为更危险、更具有传染性、甚至更具有疫苗耐药性的突变提供机会。如果国际社会不任何作出反应，不尽其所能地确保疫苗的生产达到可能的最高水平，就是愚蠢的。”

以下为约瑟夫·斯蒂格利兹发言内容：

我很高兴有机会在哥伦比亚中国论坛上发言。 过去两年中，主要发生了两件大事： 新冠肺炎和俄罗斯入侵乌克兰。 两者都对世界每个经济体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尤其是后者，对地缘经济学中新兴的地缘政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第一，我想就应对新冠肺炎发表一些观点。新冠肺炎疫情彰显了尖端科学和对科学信任的重要性。 哥伦比亚大学等高等学府在推动应对新冠疫情的有关科学发展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 知识是全球性的。 保持知识的全球化和获取知识的开放化是势在必行的。 知识的发展使我们能够应对 Covid-19，弄清楚导致这种疾病的病原体是什么，研发保护我们、抗击新冠的疫苗。 同时，治疗可以保护我们免受疾病的摧残。 所有这些都是全球科学的巨大成就。

科学家们在大学与研究中的共同努力，让公私力量得以凝聚，创造出极好的疫苗，比在其他情况下短时间生产任何东西都好；并将其投入生产，在创纪录的时间内再次生产了数十亿剂疫苗。发挥如此重要作用的科学家包括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工作的匈牙利科学家、在私人实验室工作的土耳其科学家以及得到政府支持的德国科学家。我要强调的是，政府的支持对疫苗的开发至关重要。

令人失望的是，一些国家没有充分利用这些科学成果。许多人选择不接种疫苗。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不仅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也将他人置于危险之中。 因为如果他们感染了这种疾病，他们就会把疾病传染给其他人。

不幸的是，专利制度也阻碍了全球对新冠疫苗的回应。 专利制度是疫苗供应不充足的一个关键限制因素。 为了确保每个愿意接受疫苗的人都能接种疫苗，现在已经生产了数十亿剂疫苗，但还需要生产更多。 结果就是，我们看到了疫苗的“种族隔离”，即发达国家的人可以获得疫苗，而发展中国家和那些新兴市场的民众却不能。 只要新冠疫情继续在世界某些地区蔓延发展，它们就会为更危险、更具有传染性、甚至更具有疫苗耐药性的突变提供机会。 如果国际社会不任何作出反应，不尽其所能地确保疫苗的生产达到可能的最高水平，就是愚蠢的。 但个人贪婪再次并压倒公众利益。 所以，世界贸易组织尚未通过印度和南非在新冠疫情之初提出的豁免疫苗知识产权的提议。

（南非和印度2020年在WTO正式提交了有关豁免新冠疫苗知识产权的提案IP/C/W/669/Rev.1。起初遭到欧美发达经济体的阻拦，2021年夏，拜登称支持新冠疫苗知识产权豁免。更重要的是，自2021年12月以来，在新任WTO总干事伊维拉等人牵头下，WTO内部开始举行高级别政治磋商，由印度、南方、欧盟和美国参加。根据媒体报道的5月初的提案文本，所有尚未实现显著出口能力的发展中国家成员都可能从中受益。相关讨论和澄清已经接近尾声，据推测可能在6月12-15日在日内瓦WTO总部举行第12届部长级会议上正式达成成果。——编者注）

新冠病毒还表明需要采取集体行动。公共卫生是一项公益事业。当一个人感染了这种疾病并很快传染给其他人时，就会产生巨大的外部效应。我之前所谈的、让我们能够应对新冠疫情的知识也是一种公共产品。公共卫生是一项公共利益。在一些地方，例如美国的一些地区，人们错把重点放在了个人自由上。自由是很重要的。但是一个人的自由可能是另一个人的不自由。我们需要谨慎地达到一种平衡。不戴口罩是一个人的自由，但这种可能会导致另一个人失去生存的权利。比较这两者，很明显，生存的权利比不戴口罩的权利更重要。

我想谈谈第二个问题，即俄罗斯毫无根据、毫无理由地入侵一个主权国家。现在已经有几种为俄罗斯辩护的声音。比如，北约是一个威胁，有时还会提到古巴导弹危机，当时美国采取了强有力的行动，阻止了（苏联）向附近的古巴岛发射核导弹。但这个类比并不合适。

首先，就北约而言，乌克兰不是北约成员国。在俄罗斯入侵之前，没有证据，也没有任何可能性使乌克兰在短期内成为北约成员国。此外，北约是一个防御联盟，即使乌克兰加入北约，也不会增加对俄罗斯的威胁。难以想象一个小国加入北约会以任何方式破坏力量制衡。

（实际上，斯蒂格利兹教授对于凯南、米尔斯海默等国际关系学者提到的俄罗斯安全关切并未充分回应。对于北约的角色，中国外交部指出“冷战早已结束，北约作为冷战产物和全球最大的军事联盟，理应审时度势作出必要调整。然而北约却长期固守旧的安全观念，搞阵营对抗，沦为个别国家谋求霸权的工具。”——编者注）

有趣的是，美国和俄罗斯向乌克兰承诺，如果他们拆除苏联解体、乌克兰独立时留置在那里的核武器，美国和俄罗斯便会在乌克兰销毁核武器后，保证乌克兰的安全。所以在这方面，现在与古巴的情况完全不同。乌克兰在独立之初就已经拥有核武器。然后它同意放弃他们。俄罗斯同意将像其他国家一样保护乌克兰的安全。但俄罗斯不仅没有履行其保证安全的承诺，反而入侵了乌克兰。

全球对乌克兰的支持力度是前所未有的，我认为这完全可以理解。当然，谁也不想扩大战争和由此可能导致的世界两极化。制裁的目的是向俄罗斯施加压力，以结束这场令人发指的战争。但让我们明确一点。任何违反或规避对俄制裁的国家都将受到惩罚。我们并不是完美的民主国家。但是。我们的民主制度必须注重人民的意愿。我从未见过对乌克兰、对一个国家如此坚定的承诺、如此强烈的热情和如此强大的支持。这意味着进一步的制裁只有普遍化，才能达成效果。

法律制度是任何社会运转所必需的。国际法律制度是全球社会运作的必要条件。国际法并不像国内法治那样被精确地定义。但就此而言，毫无疑问地，俄罗斯违反了国际法和国际准则，联合国大会重申了这一事实。入侵本身是无端和没有理由的，杀害平民，破坏民用基础设施。这种违反国际法和国际准则的行为不能不受到惩罚。 （发动战争的“侵略罪”之外，俄乌双方都指控对方犯下战争罪，目前相关调查仍在进行中——编者注） 国际社会在这方面的凝聚力反映了（世界）对国际法治重要性的认识。为了结束这场战争，这些行动将对未来的地缘经济和地缘政治产生深远影响。

今后的几个月，我们将更加深入地了解俄乌战争的走向和新冠疫情的演变。等到明年，也就是从现在起的第二年，我们再聚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就会知道事情是如何演变的。希望疫情会过去；也希望俄罗斯结束对乌克兰的入侵。世界将再次恢复到更加和平的状态。谢谢大家！

（发言略有删节）